全民问责的力量不可阻挡

　　核心提示：本该惭愧谦卑的事故责任方为何却高高在上，强势调控、企图支配社会舆论？

　　最近发生的两起重大事故，虽然在量级上有些区别，但都引起人们广泛的关注和议论，而且随着事故的后续处理过程，这些议论还在继续发酵深入。

　　一个是温州动车相撞及有关的后续发展。

　　在这次惨烈的事故发生后，遇难者、伤者家属以及社会上，人们普遍对于铁道系统在事故处理过程，在各项处理细节上的草率，提出了大量的甚至是严厉的批评。

　　在这些批评中，首先引起人们广泛质疑的是，铁道系统人员为何在抢救过程就匆匆掩埋作为相撞证物的受损动车车体。铁道部发言人面对记者的提问对此进行了否认，表示：“把那个车头埋在下面，是为了方便抢险。”发言人还补充回应道：“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但这种回应方式显然不能平息而且刺激出现了更多的批评质疑。随后国务院事故调查组成立而第一时间把车体挖出封存。

　　人们认为，受损车体从掩埋到挖出的情况，反映了铁道部系统的重大事故应急处理流程的预案，以及现场应急反应，在对于如何保存事故证物方面，都有着重大的缺陷。

　　在温总理带病到温州医院看望受伤人员时，遇难者和伤员家属面对总理声泪俱下，投诉说：“没有一个人来通知我们人没有了，是我们自己一直在网上查（证）”；说到谈遇难补偿的事家属们更是悲戚气愤：“买大白菜呢，在这讨价还价，一会17万，一会50万的？”

　　遇难者和伤员家属面对这样处理重大事故善后的铁道部，唯有向温总理投诉了。而这正是整个国家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温州动车相撞抢救善后的时刻，人们怎能不生气批评，谁还能想惦记着要对事故发生的责任方进行歌颂表扬？

　　可是据中广网消息，7月30日铁道部副部长陆东福接受中央台记者就“7·23”事故中公众关心的热点问题的采访时，是这样回应的：

　　记者：在整个救援过程中，是否存在为了尽快抢通线路，而没有把救人放在第一位的现象？如何解释没有生命迹象了，又搜救出小伊伊？

　　陆东福：这个问题的提出，我们感到深深伤害了在事故救援第一线2000多名铁路职工，3000多名地方的公安、驻军、武警、消防、卫生等部门、群众的感情，他们为事故救援救人付出了辛勤的劳动。

　　都什么时候了，人们没有看到铁道部的主要官员对遇难者和伤者家属当面一一道歉与慰问，却看到该部高级官员对一位记者的提问，立即就天大委屈地伸冤：“这个问题的提出，我们感到深深伤害了……”在上面提到的种种批评情形下，人们接受陆副部长这种“伤害论”的可能性应该是不高的。

　　另一个事件是北京故宫发生国家一级文物损坏事故，其后续发展也是引起众多质疑。

　　7月30日晚，网友“龙灿”发布微博称“故宫又出大事了！”他爆料称故宫工作人员把国家一级品宋代哥窑瓷器弄碎的帖子，引起大量转发。到7月31日，故宫博物院证实，7月4日，国家一级文物宋代哥窑代表作品“青釉葵瓣口盘”在进行无损分析测试时被损坏。

　　大量的微博批评言论，集中在质疑故宫博物院发生的多起事故，都是在公众资讯渠道披露后，才“被动证实”的。从几个月前的文物被盗，随后发生的赠送“撼祖国强盛”锦旗，以及这次国家一级文物被人为疏忽损坏，都是如出一辙：全中国都知道了，而后在媒体的追问下，故宫才进行迟到的承认。

　　因此，许多网友发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国家重要文物被损坏近一个月了，如果不是有人在微博爆料，我们会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前面花笔墨回顾了温州动车相撞和故宫一级文物被损坏这两个事件的发生，让我们清楚地看到，虽然这两个事故的内容完全不同，但事故发生后的情况却有一些共同点。

　　首先，事故责任方缺乏重大事故应急处理流程的良好预案，导致现场应急反应随时可能发生问题。

　　前面提到的事实，表明事故责任方的重大事故应急处理流程，对于灾难事故中人员抢救、以及如何保存事故证物、如何进行灾难事故信息及时准确清晰透明地进行发布，等关键事项方面，有着重大的缺陷。

　　而在重大事故发生后，事故责任方信息披露是迟缓的、被动的。

　　温州动车相撞后几天过去了，铁路方面还没有一个准确的伤亡数字和名单向社会公布。而故宫干脆就没打算在何时公布国家一级文物被损坏。

　　继而，面对媒体代表社会公众对广受质疑的事故后续处理情况的提问，事故责任方基本上是采取一概否认的回应方式。

　　温州动车相撞后铁道部发言人在记者会上，否认有掩埋车体的动机，也否认把抢通铁路摆在比抢救伤员更重要的位置。故宫博物院方面面对传媒的提问，则否认有意向社会隐瞒事件，称“不可能存在有意瞒报”。但这种一厢情愿的回应，事实上没有能够平息批评，反而引起社会公众新一轮的质疑。

　　而后在事故善后方面，事故方没有采取有效方式与事故受害人以及社会公众沟通、不能消除疑问、甚至激化了矛盾，引起更多的质疑。

在经历非一般痛苦遭遇后，动车遇难者和伤员家属悲戚气愤地向温总理投诉：“没有一个人来通知我们人没有了，是我们自己一直在网上查（证）”，“买大白菜呢，在这讨价还价，一会17万，一会50万的？” 而对于故宫博物院是否不打算向社会公布和向上级瞒报文物损坏方面，公众和专家指出故宫长达近一个月的所谓“自查事故原因”，已经完全违反了《国家文物局突发事件应急工作管理办法》的规定：“如发生一级文物丢失或者损坏等情形，县级以上文物行政主管部门应当在接到报告两小时内，向同级人民政府和上级文物行政主管部门报告，并同时向国家文物局报告”。有专家更指出，向社会公布文物被损坏与进行严谨调查后公布文物被损坏的原因是两件不同的信息，把两件事体混淆，是根本就不打算向社会主动公开文物被损情况。事故责任方人为阻隔与受害者以及社会公众的有效沟通，明显激化了意见，受到更加严厉的批评和议论。

　　而最后我们发现，这些备受诟病的事故责任方，都有一项共同的体制属性，就是他们都是国有体制的企事业单位，我们过去习惯叫做“公家单位”。

　　为什么这些“公家单位”和我们社会公众也就是老百姓如此隔阂？本来应该惭愧谦卑的事故责任方却如此高高在上、强势调控、企图支配社会舆论？这是因为这两家事故责任方有别人所不具有的底气和强势位置。

　　两家成为事故责任方的“公家单位”，有其根深蒂固的体制渊源：他们都是计划经济时代就已形成垄断性的国家单位，就此一家而别无分店。他们都是在我们这个社会改革开放三十年，多数国有企事业单位已经改制社会化后，仍然能够固守相对封闭的企业环境的独立王国。

　　——铁路系统自建国后就是准军事化单位的性质，其垄断性几十年不变。因而其自己拥有独立于地方政府的公检法系统、干部组织系统、财务系统、审计系统。改革开放后，其他领域早已逐步市场化供求关系得到平衡，而铁路却三十年春运一票难求。铁路沿线很多省份每到春节期间是副省长以上到铁路系统拜票拜年。“铁老大”是其雅号。

　　——故宫博物院拥有国家最权威之文物事业单位身份，独据文物考古至尊位置，几十年外界对其运作是少有了解。其一直自我乐于维持故作神秘、高贵、权威、严谨、独尊，直到最近以来故宫连续发生被盗、赠“撼”字锦旗、文物人为损坏等事件，才曝光在公众搜证的视野之下。人们这才对故宫是否可以如此自拥独立王国的身份大加怀疑，甚至有表示睥睨。

　　可是正如一首老歌唱道：这世界变化很快！

　　现在这两家“公家单位”成为重大事故责任方后，社会大众海量的搜证、议论、批评、责骂，使得他们有关事件的相关运作360度全方位曝光，他们终于开始感到有一种难以承受之重了。他们的高级官员面对记者的提问——仅仅是提问，也谈不上是责难，铁道部陆副部长却立即感到“深深伤害”；而故宫博物院陈副院长申明道：“只是觉得工作的程序和工作环节没有做完的前提下，我们保持一种谨慎的态度，我认为也没有错。”

　　这世界确实变化很快！

　　今天，温州动车相撞的遇难者家属，已经敢于面对温总理毫不含糊地提出他们的意见、力争他们应有的待遇、申述他们要求得到应有尊重。而网络民意和传媒正不休地搜证故宫文物事故的处理得当与否。由此可以预见明天、将来，人们对于任何“公家单位”的社会责任事件，只会更加要求知情的权利，更加要求信息的全过程公开，更加要求得到公平、尊重、合理、合法的待遇。

　　而国有体制企业，特别是目前还能坐拥老大独尊地位的“公家单位”，也只能顺应民意，改掉封闭独尊、唯我是大的思维，因为今后全民问责的力量，必然是排山倒海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