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1-11-04 18:00:10 来源:济南日报 作者:济南日报
改革开放以来,外来文化、城市文化、现代文化越来越成为强势文化,左右着人们的生活。根在乡村、人在路上、心向城市的中国农民的文化认同、道德伦理、人生价值、择业观念、生活目标等在多种强势文化的冲撞下,处于迷茫困顿状态,方向感缺失。
对传统乡土文化的迷茫与困顿
刘奇在《中国发展观察》刊文说,当今世界是多元文化并存和交织的时代,不同的文化之间既有交融、交汇,也有排斥。作为长期滋养中国农民的乡土文化在与城市文化、外来文化的碰撞中,逐渐被边缘化乃至消解。从现实层面看,铺天盖地的快餐式外来文化、城市文化、现代文化掩盖了传统厚重的乡土文化。从物质层面看,以消费主义为代表的现代城市文化将人类对物质的占有欲极大地释放出来,物欲横流已经遍及社会角角落落。从社会舆论看,一提传统的乡土文化,就被当成落后、腐朽、愚昧的东西抨击之、抛弃之。从社会行为看,过去为之骄傲的鱼米之乡、青山绿水,今天在任何一级招商引资对外宣传的活动中,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被人看成偏僻落后之代名词。河北石家庄市因有一“庄”字便觉土气,改名之声曾盛极一时,后因算账要花十数亿的代价才偃旗息鼓。凡此种种,被搞得灰头土脸的传统乡土文化严重恶化了农民的心理处境,使许多农民身处工农两界左右为难,游走城乡之间进退失据。生活中那些原本以为很在理的东西,让他们不知是对是错,是留是弃。
对家庭伦理的迷茫与困顿
随着农村大量青壮年外出打工,很多农村家庭仅仅具有法律意义上的形式,夫妻天各一方,更无法“老吾老,幼吾幼”。有专家说,中国农民工的家庭都处于半解体状态,传统的家庭观念遭受到严重的冲击,家庭伦理受到巨大的挑战。
青年农民外出后,农村出现三大留守群体。
第一,被称作体制性寡妇的4700万留守妇女。她们既要照顾家中老人和小孩,又要承担繁重的农业生产劳作,家务、农活一肩挑,生活压力大,劳动强度高,身体素质严重下降。由于男人不在家,留守妇女普遍缺少安全感。她们既担心老人、小孩和自己的人身、财产安全受到侵害,也担心疾病、灾祸等突发事件的发生,还担心身在花花世界的丈夫抛妻弃子当“陈世美”。此外,由于长年分居,留守妇女要忍受着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煎熬。由于缺少沟通、交流,夫妻双方容易在思想观念、生活习惯、价值取向等方面逐渐产生差距,出现感情“隔离带”,引发矛盾,导致婚姻出现危机。
第二,被称作制度缺失的5800万时代孤儿的留守儿童。与父母的长期分离,他们的学习、生活、成长、发展都受到很大的负面影响。一是亲情缺失对留守孩子的心理发育、人格养成造成严重影响。相当一部分孩子不同程度存在孤独、紧张、失落、焦虑等心理问题,生活和卫生习惯差,自卑、沉默、悲观、孤僻,或表现为任性、暴躁、极端的性格。二是教育缺位对留守孩子正确价值观的形成造成不利影响。相当一部分孩子缺乏是非、善恶观念。三是管理真空造成留守孩子行为缺乏有效约束。大部分留守孩子在家由祖辈看管,年迈的老人无论在精力还是能力上都无法适应管教孩子的要求,而学校对每个孩子的关注也十分有限,与家庭间也缺乏必要的沟通,从而形成管理上的真空。这些孩子不仅容易受到他人非法侵害,自己行为也容易失控。在一些农村地区,留守孩子甚至已经成了“差生”、“问题孩子”、“不良青少年”的代名词。
第三,被称作生存在社会背后的留守老人。儿女的外出打工,使他们不仅不可能安享清福,反而要重新担负起青壮年时代的农活重担,生活压力使他们感觉比青壮年时代更苦更累。一是生活质量很差。繁重的体力劳动加上教养孙辈的责任,身体上、精神上都难以承受。二是身体健康状况较差。不少老人疾病缠身,没钱看病也没有条件看、没时间看,小病扛,大病拖。三是家庭氛围缺失。电话成了与外出子女交流沟通和精神慰藉的主要途径,常常是“出门一孤影,进门一盏灯”,老无所养,老无所乐现象日益严重。
家庭是社会的基础细胞,家庭的质量从某种意义上决定着社会的质量。而如果“留守家庭”频频“后院起火”,变成了“问题家庭”,不仅是农民难以承受之重,更是社会难以承受之重。农村留守家庭为社会经济繁荣做出了巨大贡献和牺牲,破解农村留守家庭的“留守”之痛,尽最大努力促进人口流动的家庭化,这是全社会的共同责任。
对城市化的迷茫与困顿
城市化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方向,跳出农门也是中国农民世世代代的追求。如今二三十年过去了,新一代农民工又沿着父辈的足迹进入城市,而越来越多的进城农民发现自己进城之后的遭遇是“干完活走人,公民权免谈”,成不了城里人,面临进退两难的困境。
我国城市管理有三条线,一是户籍,二是社区,三是单位。户籍是身份的标志,社区是生活的环境,单位是工作的平台。对一个城市居民而言,户籍、社区和单位与自身存在着千丝万缕、无时不在的联系。但是,对农民工而言,这个城市管理的三条线仅仅与之发生临时的关联。社区把他们当作外来人口,工作单位三五年更换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根本没办法将户口迁入居住地。有的农民进城十几二十年,买了房,甚至当了老板,但仍然成不了城里人,可以说是“身处闹市无人问”。农民工在城乡之间徘徊,进不去,绕不开,挣不脱,回不来。浙江大学一位教授研究发现隐藏在户籍背后的有47种权利。农民可以进入城市,但成不了市民,享受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市民权利。龙永图先生曾说:“如果不能让农民工留在城市开始市民生活,不能让农民工在城里买得起房子,那么,我们的城市化就不是实实在在的城市化,而是虚假的、带水分的城市化。”长期的二等公民待遇,使农民找不到自己生存的尊严,更谈不上什么幸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