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雾霾给我们的生活产生了严重影响，呼吸上干净的空气是山东人民的热切期盼。山东省政府批复《山东省2013-2020年大气污染防治规划》，规划提出，到2020年，山东省空气质量比2010年改善50%左右。为从各层面详细解读这个规划出台的前前后后，以及对山东省普通百姓的生产、生活带来的深刻影响，中心对山东省环保厅厅长张波、中国工程院院士清华大学教授郝吉明进行了访谈。
雾霾启示：用防治大气污染倒逼结构调整
记者：张厅长，我们目前的空气质量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原因是什么?
张波：实事求是地说，我们目前的空气质量很不好，去冬今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雾霾天气的危害。以省会济南来讲，2012年可吸入颗粒物浓度是154微克/立方米，这样一个数值高出了国家现行的二级标准1倍还多。从全国范围来看，山东省的燃煤量大概占全国燃煤量的10%，排放的二氧化硫可能在全国各个省市当中排第一位。可以说，山东属于空气污染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实际上从世界范围来看，也是空气污染比较严重的地区之一。
说到污染的原因，究其根本还是我们的能源结构、产业结构不合理。山东的能源消费中主要以煤炭为主，每年我们燃烧掉太多的煤炭，我们的电力、化工、钢铁、建材、石油炼化五大行业燃烧的煤炭以及排放的污染物就占到了整个工业的九成左右。所以这样一个结构如果不做根本的调整，山东的空气质量就不可能有根本的改善。此外，我们的日常生产生活方式也比较粗放，比如城市的建筑扬尘、道路扬尘，比如机动车尾气的排放等等，都是造成我们大气污染的原因。
省委省政府这次做出的重大决策，就是用8年时间，让我们的空气质量改善一番。应该说这是一个相当重大的战略举措，其目的不仅是要改善空气质量，还要倒逼我们的能源和产业结构调整。
记者：在《《山东省2013-2020年大气污染防治规划》我们注意到两个数字，一个是8年，一个是50%。为什么是8年，为什么是50%呢?
张波：我们确定了一个8年的奋斗目标，也可以理解为山东跨越8年的蓝天梦想。我们做出一个重大的决策，就是要利用8年的时间，让山东的空气质量改善一半，这对于山东这样一个能源结构、产业结构来说，尤其是我们所处的发展阶段来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为什么要考虑8年时间呢?因为到2020年，我们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即使是改善50%，我们也没有完全达到国家的标准，但是可以实现八成达标，不过注意，我们说的是50%左右，实际上我们的努力目标是还要再积极一点，如果我们能改善60%，就能够完全实现国家的二级标准。所以这样一个目标既是积极的、任务很艰巨的、雄心勃勃的，同时也是非常必要的。如果经过8年的时间，山东作为中国东部的一个较发达的省份，人民群众还不能够享受到最基本的空气质量，那算什么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啊?所以这个目标是必要的。
同时我们分析了“十二五”前两年的山东大气质量变化趋势，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改善的通道。2011年、2012年，两年时间如果按照可吸入颗粒物来评价的话，我们已经比2010年改善15%左右，今后8年我们的工作力度会进一步加大。所以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下定决心，实现我们8年的蓝天梦想还是有可能的。
记者：我国发达地区提出的大气污染防治的计划是到2030年，而我们山东提出的这个要整整提前了10年。郝院士如何评价这个规划?
郝吉明：山东省推出了到2020年的大气污染防治规划，应该是比较契合山东发展实际的。山东省到2020年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话，生态环境、大气环境质量方面的挑战是严峻的，建成小康社会最难实现的目标或者说最有可能达不到的目标，生态环境、空气质量就是其中一个。所以省委省政府下决心来推动大气污染控制的规划，应该说是顺应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改善空气质量的要求，是省政府和全省人民意志的体现。
另外这个规划应该说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举措，力度也是比较大。因为山东的大气污染刚才说了，是比较严重的，这里有我们产业结构的问题，也有能源结构的问题，我们的污染物排放的存量比较大，由于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发展，在污染物排放的增量上也可能要加大，所以我们既要控制住增量，又要削减存量，这对我们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所以要实现这个目标，没有跨越式的发展，没有一个魄力，没有一系列的举措是很难做到的，体现了省委省政府用硬措施来推动硬目标的实现，这是一个让人感到欢欣鼓舞的一件事情。
记者：8年内我们要想完成这个规划、顺利地实施这个规划，需要在哪些方面注意些?您有什么样的建议呢?
郝吉明：第一条，要靠立法标准来推动规划的实施，依法来改善环境空气质量。第二，要把调整经济结构、经济升级作为一个重要的抓手。因为世界的经验也证明，经济结构的调整对减轻环境压力来说，贡献是非常大的。世界银行曾经估算过，在发达国家减轻环境压力，在调整结构方面占的贡献率是70%左右，所以我们调整、优化产业结构放在了一个重要位置，应该加强。第三，就是我们能源结构的问题。山东的能源有几个特点，第一能源消耗总量大，第二煤炭占比比较高，第三能源的效率还有比较大的提升空间。所以在能源方面要做好文章，可以来促进我们大气环境目标的实现。
山东路子：三篇文章实现8年蓝天梦想
记者：我们之所以敢提出这样的目标，很大程度上是基于我们山东过去十年在水环境污染治理方面的经验。最近十年我们山东经济是连续保持10年增长，但是我们的水环境质量却依然持续地得到了改善。郝院长如何评价这种现象?山东的路子如果能够走得通的话，对于全国来说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郝吉明：我是比较关注山东省在流域水污染控制方面的进程的，我感觉从全国来比，举措在全国是最坚决的，效果也是最明显的，所以在这十年当中，我们积累了一套经验，特别是依靠标准，依靠科学技术进步，依靠政府、企业、公众的共同努力，来推动了这项工作。所以这几方面的经验都可以帮助我们在大气污染控制方面推动，所以我个人认为，咱们推动大气污染防治规划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水到渠成的体现。
目前全国也在推动大气污染的联防联控，在全国也在探索中国环境保护新道路，所以咱们在原来的水污染控制方面的很多做法都是按照科学发展观的要求往前推动的，所以有些问题的难度，山东的难度在全国范围比较起来也是比较难的，所以在山东能够做到的事情，对全国应该有借鉴作用，甚至有示范作用。所以山东省一方面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另一方面山东省也不断地总结经验，不断提高，对全国来说是以有支撑作用、有帮助的。也希望山东的大气污染控制在全国能够起一个带头作用、示范作用，能够走在前面。
记者：张厅长，8年的蓝图规划得很好，但是我们具体如何实施呢?
张波：跨越8年的蓝天梦想，目标是非常诱人的，但是需要脚踏实地地做出艰苦的努力。我们的举措很多，因为治理大气污染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把复杂问题简单化就可以概括为三篇文章，通过调结构、促管理、搞绿化三篇文章来实现我们跨越8年的蓝天梦想。
第一篇章是调结构。山东的能源和产业结构问题是制约大气质量改善的一个重要瓶颈，所以解决问题首先要调能源结构，调产业结构。调整能源结构大致三条道，一个外电入鲁，第二个措施就是节能，第三是清洁能源的替代。到2017年，我们争取实现煤炭的消费总量下降2000万吨左右，到2020年左右，我们力争使山东的煤炭消耗在能源消费总量当中占比下降到60%左右。这是我们能源结构调整的目标。调整产业结构分两方面：一方面国家和省里已经确定的落后产能淘汰的实施方案，我们要强力推进，坚决地落实到位，这个力度也是很大的。另一方面就是我们借鉴流域治污的标准，已经出台了一个跨越8年的区域性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
第二篇章是促管理。我们没有说“促治理”，因为我们有一个观点，就是只有管到位，才能治到位。那么当前造成大气污染的方方面面，应该说是散落在各级、各部门、各行业，全社会都有治理大气污染的任务，就需要我们管到位，。一定要促，要发挥出我们政治体制的优势，各级党委政府要发挥主导作用，我们部门要齐抓共管，全社会要形成一个共同参与、良性互动的大格局。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真正解决大气污染的治理问题。现在我们山东每个月公布17城市空气质量的排序，既要排大家绝对空气质量的序，还要排大家自己跟自己比，空气质量改善幅度的序，促使各级各部门、各行各业，我们全社会共同为治理大力污染而努力。
第三篇文章是搞绿化。搞绿化就是要坚持以人为本，要围绕着人来搞绿化。比如说企业和居民区之间，我们就要建设足够厚度的乔木林带，把企业和居民区隔离开来。在城市的建设当中，要科学规划功能区，而且在功能区和功能区之间要规划建设足够厚度的乔木林带、灌木林带。在企业内部以及各个功能区之间，也要因地制宜地多种乔木、多种灌木。只要我们搞绿化这篇文章做好了，我们就会形成一种“人努力，天帮忙”的良好态势。
记者：郝院长如何看待规划蓝图的实施步骤?
郝吉明：要实施一个规划必须是有计划、有针对性地往前推进，我们的计划循序渐进，比较可行。首先是在产业结构、经济升级上去做大文章，调整经济结构或者是优化经济。山东省的工业结构重型化的倾向很明显，所以在第三产业、第二产业之间，往第三产业倾斜，发展，调整第二产业的规模和组成。其次是调整阶级结构的方面，用先进的工艺、先进的技术提高资源的产率。再次经济结构还需要一个合理的布局，由于气象、地形等条件，有些重污染的企业就要想办法重新调整，重新规划。通过调整经济结构的占比、规模、工艺、布局来减少由于经济结构对环境承载力的压力，这是非常重要的。
另外咱们提出了四个时间段的排放标准阶梯，这个从全省的行业之间有一个分类指导，这是对的。但对一个企业来说就应该眼光放得更长远一点，不要只想到第一阶段。所以预先把8年以后的标准公示于众，企业可以根据我们这个要求的进程来选择自己的技术路线，有长远观点，提前达标。对企业提前达标，我感觉从省委省政府或者是环保系统，应该有一个奖励的政策，鼓励企业提前达标。这样我们改善空气质量的愿望就有可能往前提前。每个企业也应该有一个奖惩的机制，刚才讲了公布环境质量的数据，对各个地方政府来说是有很大的鞭策，但是对企业之间履行现代企业的社会责任方面的情况，也希望有一个平台，来推动企业之间互相比较，把环境改善作为经济升级、企业进步的一个推动力，这样的话可能把企业的积极性更进一步调动起来。